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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城市需要更多爱

【520all穆24H|戈穆】巨龙、古神与牧羊人(上篇,双性转/西幻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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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

这里没有任何东西剩下了,歌麦斯。只有爱。


*西幻AU,双性转,戈麦斯第一视角。

请当他俩长这样↓





【00】

我已经很老了。

所以,这是一个久远的故事。但它不会很长的。其中的很多细节我都已经快要遗忘了。

或许你曾在什么地方,俯拾过这个故事的吉光片羽……它的片段曾跟随着吟游诗人和其他流浪者的脚步传遍过这片大陆。然而,作为主角之一,我没有对任何人完整地说过这一切。

这是我的第一次讲述,也会是唯一一次。

如果你还有兴趣的话,就请继续往下听吧。


【01】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光明的、富饶的、被神庇佑的王国。王国里生活着国王、王后、一位公主,和成千上万的臣民。王国里的生活平静而又幸福,直到有一天,一道谕旨降下,来自于他们所供奉了千百代的神明。神说,在这一代出生的女孩里,有一位流着巨龙的血液。她尊贵非凡,无可比拟——她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珍宝。而在成人礼后,她将成为神的新娘,升上至高的领域,共享世界的权柄和荣光。

但是,有一个问题——她可能是王宫里那位公主,可能是贵族的女儿们,也可能出生在民间街头巷尾的任何一个家庭里,甚至有可能是个孤儿。而王室和教派要做的事就是把她找到,教导她、抚育她,让她成为真正的、能与神并肩的、无上的女王——赶在神婚到来之前。

在举国上下以持续数月的狂欢和庆典消化完神谕带来的狂喜之后,问题重新浮出水面——那么,该怎么找到这个女孩呢?贵族长老们和教会高层们在会议上争得面红耳赤,几乎为这个问题大打出手。数不清的流言更是流窜在每一条街道上,每天都有人在编排着各种离奇的说法——什么梦到巨龙降临在自己的家里啦,什么看到自己的女儿睡眠中会吐出龙息啦,什么修道院收养的孤女在多年前被捡到时就裹着一袭龙鳞制成的锦被啦——

哦,最后一个说的就是我。

于是我和很多很多其他流言里的主角们一样,被拎到了王宫门前的广场上,腰带上还插着修女姐姐削出来的木剑——这是我仅有的行李,压根就从来都没有什么龙鳞制成的锦被,我在修道院长到十五岁,完全没见过任何跟龙相关的东西,不知道在这座偏僻的远郊小修道院里为什么会传出这么离谱的言论,甚至传到高高的王庭之上。

在王宫的侍卫驾着四架的马车赶到抓我之前,我正想去找我的修女姐姐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几乎从来都不在白天时段露面,加上侍卫们的动作精准而迅速,那时的我又毫无抵抗能力——

透过马车精雕细琢的小小窗棂和滚滚而去的轮毂,我拼命地呼喊着、回头望去,只能看到那座苍老的建筑离我越来越远。突然间,修女姐姐像是幻影一样凭空出现在两根门廊柱前面。远远的,她对我笑着,遮住上半张脸的黑纱之下,露出两颗隐约的、尖尖的虎牙。

去吧,歌麦斯。她大喊起来,我听着她的声音飘散在空中。

去吧,去奔赴你的命运吧。


有的女孩在兴奋地叽叽喳喳,有的女孩擦干离别的泪水,有的女孩子太小了,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脸懵懂无措,大多数的女孩们则在昏昏沉沉地等待被遴选——烈日烘烤之下的广场上,我正站在数不清的女孩之间,倚着我的木剑,抹掉额头上的汗珠。

前方的人群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那是公主吗?”

广场上女孩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屏住呼吸。

我抬起头。

其实什么都看不清,距离太远了。唯一能看到的就是王廷的正门缓缓打开,两扇巨大的、在贵金属上还镶嵌着宝石的大门,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发出持续的、深沉的轰鸣。全套甲胄的侍卫沉默着鱼贯而出,神职人员跟随在他们身后,白色的长袍摆荡着,手里持着天使雕像一样的长长的权杖。他们无声地在广场前的高台上站立着,从他们身后深深的阴翳中,一个纤细的身影沿着看不到边际的高高的台阶走下来。

我眯着眼睛看过去,看不清这位公主殿下的长相,只看到她穿着红衣,脚步轻俏。她走下台阶,越过无言的侍卫和神职者,还在一直向前——广场上女孩们边行礼边惊慌地让出一条通道来,如同花海被一阵清风吹开。

在无数盛开的裙摆中,一朵蔷薇直直地走向我。

托马西纳公主停在我身前。她开口,带来一种遥远的香气,让人想到阳光下的青草地。

就是你了。你叫歌麦斯……对吧?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上是该惊惶还是麻木。我有什么特别之处?我问她。

她不回答,只是报以一个笑容和一个拥抱。出乎意料的,她抱得那么那么紧,像是要把她自身嵌进我的身体里,我不得已,也只好以同样的力度回抱。在怀抱里,我摸索着她后背细细的脊骨——那简直像一个温暖的囚笼一样,我感觉我即将被彻底困在其中。

你就是特别的,歌麦斯。尤其是对我来说。她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你不会知道,你对我意味着什么。

我对你意味着什么?我困惑地想着,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也问出了声,因为托马斯松开了怀抱,将一只手指轻抵在我的双唇之上。

一个噤声的动作。

我说了,你不可能会知道的。她偏了偏头,还是笑着,露出两只尖尖的虎牙,蓝绿色的异瞳闪着光。好吧,起码是现在不会知道。等一下,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广场和花园上人满为患但鸦雀无声,正午到来了,钟楼的方向传来十二声钟鸣。我努力搜刮着在书本上看过的描述,这时候应该对这位公主说些什么高深的或者内含赞美的字眼?呃,钟声、风声、旗子猎猎的响动,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托马斯扑哧一声笑了。

不是,是你肚子响了。午餐的时间到啦。

那么,你现在要跟我回王宫吗?她冲我伸出手,语气像是讨好或是劝诱。

跟我走吧,歌麦斯,那里有白肠、巧克力还有喝不完的啤酒。还有我,我会跟你一起的。


我最后也没有赶上午餐的时间。成群的侍女们忙着装扮我,搓搓洗洗好几遍后又拿来华贵的衣服和香料,一直忙到了将近黄昏。夕阳透过彩绘窗,我饿着肚子闻闻自己——一块全新的、充斥着上好檀香味的熏肉。

在光亮如新的镜子前面,我看到侍从们忙碌一下午的成果——羽扇、束腰、衬衣、裙摆。层层叠叠上堆出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看上去不太像是真的我了。

托马斯倒是似乎对此很满意——她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带着一些新鲜的水果,看到我就毫不吝啬地表达了赞叹和喜爱。

你真好看,歌麦斯。她围着我转了两圈。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看的人啊?如果我去问魔镜世界上最美丽的人是谁,它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她掐着嗓子喊出我的名字,——是马里奥·歌麦斯!

所以,你有一块魔镜?我问。

呃,她眨眨眼睛,我没有。也许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那种东西。但是你没有听过那个故事吗?

当然听过,我点头。那么公主殿下,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全名的?

不用叫我公主殿下,也不用叫我托马西纳,以后就叫我托马斯就行。她小步跑过来跟我站在一起。至于我怎么知道你的……好吧,或许你也可以相信一些魔法。说不定我们早已经在其他地方相遇过呢。现在先吃点水果吧,哦对了,这个给你。

不知道从裙摆的哪里,托马斯变魔术一样掏出了我的木剑。早在踏入宫廷的一刻,它就已经被侍卫们当作没用的小玩意解了下来丢到一边,现在我才注意到,那又被托马斯拾了回来。

她拿着剑饶有兴致地比划了两下,又凑近了看上面粗糙的刻痕。

歌麦斯,其实你想做骑士,是不是?她问。

我沉默不语。

镜子里同时映出我们两个人并肩的身影。在我们身后,太阳正散发着最后一丝余晖,半悬在地平线之上。天空在晚霞中燃烧,王都的建筑坠入无止尽的阴影里。

歌麦斯,你希望这个世界上有巨龙吗?我听到她如此问。

我仍然没有给出回答。一片寂静。托马斯的身体松懈下来,缓缓地,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好累呀,歌麦斯。她小声说。当公主好累呀。

托马斯穿着一身很普通的棉布裙子——我凝视着镜中的影像,年轻的公主在我身侧,微闭着眼睛。



【02】

然而,随着我逐渐熟悉了宫廷里的生活,我和她的关系又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托马斯……托马斯其实是个奇怪的人。

并不是说这不好——我爱她始终如一的、活泼而快乐的本性。只是,在了解她之后,你会发现她对于这个平静安详的国度、这座庞大的城池和宫廷来说,似乎有点过于生动且珍贵了——就好像清晨草叶上一滴随时会滚落的露珠。她有说不完的话,无止境的活力,在所有高门贵女都掩在厚重的天鹅绒帘幕、繁复的裙摆和轻薄的羽毛扇后面向天上的神祈求的年代,她喜欢明亮的阳光、鲜绿的草地和森林。她有个自己的农场,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动物,还乐于自己下厨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蔬菜汤,并且孜孜不倦地邀人品尝。她有时也会做一些看上去似乎有点出格的事——例如在议事大厅聚众打羊头牌、喝啤酒醉到第二天黄昏都睡不醒,以及,带我一起溜出宫玩。

王都的郊外有一个平民的集市,集市外面是大片的柑橘林,还有一条护城河蜿蜒而过。在很多个明媚的下午,我倚在河边的树上读那些老师们布置的读不完的书,大部头散发出腐朽的香味,内容关于神学宗教哲学艺术,日光照得人昏昏沉沉,所有的一切都透出一种带着死气的宁静。

而我屏气凝神,等待托马斯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突然跑出来,将笼罩着我的停滞的空气打破。她会带着集市上淘来的各种小玩意,棉布裙子的围兜里装满青色的果子,身上沾满麦草的清香;她会挤到我身边,拥抱我,讲她所见所闻的一切。

我总是忍不住会对她露出微笑。但是又旋即板起脸。

没有任何一位公主该是这样的。我说。

别这样,歌麦斯。她撇撇嘴。谁能规定公主该是什么样的?

她倚在我胸口,漫不经心地玩裙角被荆棘勾破的毛边。别看那些东西啦,我们好不容易才摆脱侍卫们不是吗?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她突然跳起来——我们去集市喝啤酒吧!她顺手扯走了我放在膝盖上的书,蹦出去几步,又停下来回望我。

拜托啦,歌麦斯。今天可是啤酒节!

大部头的牛皮封面在她手里摇摇欲坠,我连忙跟着起身。但当我伸手去抓时,她又溜走了。阳光下面,她异色的双眼明亮,闪烁着快乐的光,狡猾灵敏得像一条小狼。

我追赶着她,一路穿过柑橘林,向人声涌动的方向跑去。在即将到达集市之前,她发出一声惊呼——一根路中央的树藤绊倒了她。她倒在地上,我躲闪不及,直接压在了她身上。

我急着想起身摸索她是否有地方受伤,但托马斯反而抱住了我。

她的胳膊细细的,在我的背上收紧了。

歌麦斯,没事,我没事的,停一下——让我抱抱你。她轻声说。

森林里只有鸟鸣。尽头远远传来人群的欢笑。

歌麦斯,你会完成你想要做的所有事情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诚实地摇头。

她埋头在我的肩膀上,闷闷地笑了。暖呼呼的气流冲击着我的耳廓,我看不见她的脸,但能想象她眼睛笑得眯起来的样子。

因为你有我。她说。我永远会在你身边……早在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我就说过了。

第一次见面这个词在我心头像火花一样爆开,很突然之间的——我感觉到完全、彻底地无法再出演这段时间以来托马斯跟我乐此不疲地玩的这种表面平静和谐的戏码了。我想深吸一口气,但是吸不上来,像是正有冰渣填充着我的肺,一直堵到我的喉咙。

你会永远在我身边……我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忍住因悲哀而发笑的冲动,撑起了身子俯视着她。

——哪怕我们之间,肯定会有一个成为神的祭品吗?

托马斯的神情看上去像是惊讶或者什么其他的——某种忧虑和受伤从她眉间一闪而过。我牢牢抓住了这点。

她停了一会儿才说话。

神的祭品……托马斯咀嚼了一下我的用词。歌麦斯,你怎么会这么想?世人都认为这是赐福和至高无上的荣耀不是吗?共享神的权柄,再不会是待宰的羔羊。她冲我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带着一点天真的残酷,伪装成小狗的幼狼终于露出了它的獠牙。你没看到那群女孩子是怎么样争抢这个位置的吗?神职者们和贵族长老们在议会上为此打得头破血流,就为了能够稍微触及一点点神的荣光。那些被编纂出来的流言的主角们……她们为了通过初步的遴选装疯卖傻,机关算尽,哪怕压根没有接触过任何跟龙这个字眼相关的事物。

我也没有接触过,托马斯。我也不信世界上有神和巨龙。我平静地说,看着身下的她。

告诉我,公主殿下。你为什么选中了我,我到底为什么是特殊的?

因为你长得好看啊,我在人群中第一眼就看到了你。托马斯顾左右而言他,试图蒙混过关。她伸出手,冲我撒娇。再抱抱我吧,歌麦斯,然后我们去集市喝啤酒,好不好?

我紧抿着嘴,没有回答——被掩藏了很久很久的悲伤和更深层的无力感逐渐涌上来,直到要将我淹没。在那海面之下,我意识到,今天已经无法再从托马斯口中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

我不再看她的脸。

拂开她挽留的手臂,我站起来,转身向森林外面走去。

别走!我听着托马斯匆忙地想要起身追赶我,但是又因为什么疼得倒吸一口气——其实我刚刚才检查过,她的右脚在摔倒的时候扭伤了,很严重。但她竟然能一声不吭并且继续向我要一个拥抱,还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吐露爱意和许下承诺——在托马斯紧紧揽住我的时候,我只好尽量把我的腿挪得远一点更远一点,免得再压到她。

曾经那个托马斯已经长成现在这样了啊。我自嘲地想,尽管她的躯壳还是我所熟悉的年龄,但是我真的已经无力再去分辨那其中到底是谁了,她变得太多——太成熟,也太陌生了。

——不过,事到如今,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

不要走,歌麦斯!你不懂这意味着什么。眼看着我真的要离去,托马斯在我身后惊惶地喊起来,你压根不明白我为这一切付出了什么!!!

我认识她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过她如此无措,如此歇斯底里。

我没有搭理她,只是快步走着。

不要离开我,歌麦斯。她重复着,到后来几乎是乞求了。不要……不要再次离开我了。我好痛啊……一直都好痛啊……

风捎带来托马斯小声抽泣的声音。我没有回头。

集市已经离得很近了。



【03】

我曾经完全无力抵抗托马斯的眼泪。但那已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了。

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我们还真正地、第一次地处于我们的少女时代——早在这一切变成这样之前,她不是尊贵的托马西纳公主,而是安联农场的小女儿托马斯——永远快乐、无忧无虑,骑着自己的小马奔跑在湖泊和山谷和市井之间。

而我?我仍然是一个孤儿。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活着还是死了。更不知道的是,到底我为什么会降临在这个世上,我未来又要到哪里去呢?从有记忆以来,我就一直在王国里流浪,从一座城邦到另外一座城邦,有时候靠给人做点很小的零工维生,有时候也会去抢点吟游诗人的活计,赚点打赏。好心人给的一身衣服以及被裹在襁褓外面的一块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的布料,就是我仅有的家当。

——直到我遇到托马斯的那天。

记忆太多、太让人混乱了。时至今日,我已经忘掉很多事情了,但是我仍然牢牢地记得我遇到她的那个傍晚——她骑着心爱的小马在街道上奔跑,我正抱着雇主给的面包匆匆地向下一个零工的地点,完全没有顾及周围的环境,直到马匹人立而起,蹄铁近在咫尺——

托马斯刹住了马,没有冲撞到我,但代价是自己从鞍上摔了下来。

我愣在原地,迟疑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思考是应该立刻逃跑还是上前搀扶——请原谅一个流浪者的自保之心,尽管除了自己的生命、手里的这条面包和那块布料以外,我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再失去了。

但在我犹疑的片刻,少女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她满不在乎地拍了拍沾了尘土的裙子,安抚了一下正焦躁地刨着地面的马驹,又转向我。她的异瞳亮亮的,完全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反而盛满关切。

实在不好意思呀。你没事吧,有没有碰到?她问我。

我摇了摇头。怎么看都是她比我摔得更狠一些。对不起,我老老实实地道歉。我不应该突然冲出来的,把这条面包给你当赔礼好吗?我真的没有更多的东西了。

像是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一样,她讶异地看着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说道。她环视了一圈周围——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热闹,正在逐渐聚拢过来。她有点苦恼地蹙了下眉毛。

要不这样吧,太阳马上要落山了,她说。我先送你回家好吗?你家在哪?

我不知道。在她明亮的双眼之下,从来不曾有过的羞愧和自厌突然席卷了我。

我垂下头。我没有家,我是个孤儿。

对不起,她急忙道歉。那么……她思考了几秒钟。那么,要不要去我家?就是城外的穆勒农场。她轻快地笑起来,那里有白肠、巧克力还有喝不完的啤酒。对了,你叫什么?

歌麦斯。我说。我叫马里奥·歌麦斯。

好的,歌麦斯。她动作娴熟地翻身上马,又冲我伸出一只手。跟我走吧?

我搭上那只手,她猛地一使力,我便稳稳地与她一起坐在了马鞍上。来不及等我暗暗惊讶完她细瘦手臂里蕴含着的力量,马匹就一声长嘶,冲了出去。

记得扶住我!她不忘回头叮嘱。其实不等她提醒,我就已经慌忙搂住了她——她提速真的好快,伴着马蹄的哒哒声,我们迎着夕阳一路狂奔。我被风压压在她的后背上,透过纤细的骨架,和覆盖其上的、薄薄一层健康的肌肉,传来源源不断的温暖。我像是抱着一轮太阳。

很突兀的,我想起跟之前的一位旅伴,一个年老的吟游诗人在野外营地篝火边的几句对话。那时,他让我猜他最喜欢讲唱的桥段,我压根没听过几段他们的故事,所以想不到,也猜不出来,只能沉默。

他眯着眼睛烤火,表情闲适怀念,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然后他说。

从世界出逃的故事永远最动人,尤其当主角和同伴都还年轻时。

我当下不懂,现在却隐约明白过来一点——我看着夕阳的光芒在托马斯沾着草叶的棕色卷发间打散,粉紫色的云层在天边延申,我们一路越过嘈杂的人群、冲出行将关闭的城门,途径金色的、一望无际的、闪着光的稻田,奔向无止无尽的未来。所有的这一切都跟托马斯一样,散发出轻快、明晰的生机和骄傲,让人想要大叫、大笑、去爱、去探寻、毫无顾及地奔跑,纵情地舞蹈或者肆无忌惮地流下眼泪。

那一刻,我想,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会降生于此了。

这才是我和托马斯真正的初遇。



【04】

我们到达农场的时候月亮已经高挂在天空中,但是,我仍然得到了不错的款待。

歌麦斯,很晚了,你没有地方可以去,不是吗?在她家的厨房里,托马斯说。她的神情真诚,带着隐隐的期待。

孤独的旅人能去什么地方呢?我咀嚼着面包,炉灶里跳动着温暖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我看着她,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

然后她肉眼可见地雀跃起来——为了一个刚认识一晚的陌生人。那么,你先跟我住一起好吗?这几天我会让他们收拾出来一间你的屋子,你想在这里呆多久都可以,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就行。

我刚想感谢她的好心,并表达我不会过多打扰,明天就会离开时,托马斯已经在扳着手指说她的计划了——你就先住下,然后……她偏着头想了想。然后过两天,我们一起去集市上买一批小羊,或者小马?我们可以一起养,一起放牧,夏天可以去钓鱼,等到了秋天,再一起挖个池塘。然后……还有一些其他的宠物,或者你想养其他的什么也行!

你有什么想养的吗,歌麦斯?她把脸转向我,认真地征求我的意见。

我把面包和推脱的话语一起咽下去。并不是说我不想离开——好吧,我确实也不想。但是说真的,那可是托马斯,如果她也眼睛亮亮地看着你,请求你留下的时候,你也不会有任何办法拒绝她的。

春天已经要结束了,蔓草在夜晚的风中疯长。洗漱之后,托马斯坚决否定了我睡地毯的提议,于是我跟托马斯挤在她的小床上。她已经睡熟了,我睁着眼睛回忆发生的一切,看着月光透过窗户在木地板涂画出轻盈的、天堂一样的白色。

一切都太过于美好了,像是那种妈妈会讲给孩子的故事……猜的,毕竟没有人给我讲过。

我闭上眼睛。


于是,出乎预计的,我在安联留了下来,和我的快乐的小农场主一起。

但是在很久以后的后来,在经过那些幽暗的、痛苦的日子之后再次回想——我宁愿我从来未曾遇见过托马斯。

当你投身一个梦境,就不该盼望有醒来的那天。



--------TBC---------

520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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